“等一等!”
张文魁盯着李爱玲的背影,颤抖的声音嘶哑着喊了出来。生怕下一刻,人就不见了。
李爱玲转过身,上下打量着喊住她的人,微微皱眉,“嗯?您有什么事?”
张文魁有点激动,怕吓着面前的女子,不敢上前,又迫切想知道:“你的母亲叫赵雅娟,是不是?”
听到赵雅娟的名字,李爱玲一震,心想:“这个人竟然知道我母亲的名字。”
“您是?”
没有正面回答张文魁,李爱玲带着怀疑的目光,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陌生老人。
看到李爱玲的表情,张文魁认为这个姑娘默认了。
早听邻居说,对面新搬来了一户人家,张文魁没有细问,他日子平淡,时常端着茶缸子去楼下的小花园和楼下老头们探讨棋艺。
下棋时偶尔也唠家常,聊到新邻居,虽然不知道具体,但只言片语间,他们好像来自陕北。
听到邻居来自陕北,蓦然还有些亲切感,除了日常工作,还没有见过,张文魁想着要是能聊聊陕北也不错,但是随缘吧。
每当夜深人静,陕北,赵家沟...张文魁内心深处的回忆便如同潮水泛滥。
年,父母都是老师,高中毕业后的张文魁不得不离开自己习惯的生活,报名知识青年下乡,说是要上山下乡参加劳动,要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,建设农村。
3月初,天气依旧寒冷,张文魁离开自己的家乡,要去面向一个未知的未来。
他被安排到了环境恶劣又偏远的陕北空旷的小村庄。
下车后,目之所及,四面八方的风呼呼地吹,无不透露着萧条又落后的景象。破败的房子,杂草横生的土地,夹着黄沙的灰暗的天空,张文魁努力稳住自己,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了一阵子。
裹紧身上的棉衣,想象着艰难又漫长的岁月,知青生活还没开始,张文魁仿佛就看到了没有希望的人生。
这里是陕北甘泉县的赵家沟,当地大队人员把张文魁带到了一个不远处的窑洞。
没错,是窑洞。
住惯了四面向阳,采光还不错的房子,初次看到自己即将要住在这样一个...窑洞,张文魁糟糕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。
张文魁没有吃过真正意义上的苦。如果在学校期间跑步三千米也算苦的话,那勉强算起来也只是吃过学校的苦了。
挑灯夜读也算吃苦吧,苦得不想学习。
吃难吃的菜也算苦吧,苦得不想吃饭。
来到这里才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吃苦。
每次吃饭,解开灶坑里锅盖时,都能让他心里五味杂陈,一碗咸菜就着几颗土豆、没有油水的“蔬菜汤”、掺了野菜的玉米面馍馍,和菜团子。偶尔吃顿荞麦白面做出来的热汤面都能让他感动。
晚上六个人挤在窑洞里的一个大炕上。没有晒后充满阳光味道的被子,他知道,本来就把不是来享受的。同屋睡着的知青兄弟们,呼噜声此起彼伏,张文魁实在是睡不好。
晚上睡不好,白天就犯困。张文魁也不想,他不娇气,只是还没有适应,还没有把自己锻造成一条陕北汉子。
二十多天过去了,张文魁佩服自己的坚持,苦笑了起来。
某天,地里干活,太阳慢慢晒了起来。张文魁昨晚上大概只睡了不到三个钟头,早饭例行没胃口,勉强对付了几口。
终于熬不住了,干活犯起了困,一下子晃倒了,摔进了右边的土坑里,脚受了伤。
张文魁被大家抬到大队,大队医护人员给他做了检查,没啥大事,就随便包扎了下,让大家把他架到了自己所住的窑洞里。
要修养十天左右。
张文魁觉得不好意思,因为大家都还在劳动,他不是陕北汉子,也是一条好汉。没成想自己却受伤了,还有点拖累大家的意味。
同时,张文魁又有些庆幸,暂时休几天也不错,真的太累了。
张文魁受伤,大队得安排人照顾他,赵雅娟这个时候就来了。
平时没注意过赵雅娟,毕竟穿戴都一样。
赵雅娟日常给知青同志们做做饭,偶尔洗洗衣服,时不常缝缝补补,这就是一个后勤的工作。
张文魁没有和赵雅娟有过多的接触,时间久了,人们都麻木了。
赵雅娟有点不好意思,因为照顾张文魁,就要不可避免地和他独处。
原来赵雅娟比张文魁小一岁,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,没有什么共同语言,照顾张文魁,赵雅娟日常都是默默地完成。
两三天后,张文魁试着表示了感谢。毕竟让一个姑娘照顾自己,于情于理都不合适。
赵雅娟听闻感谢的话,总会面带微笑,下一秒就红了脸。真是,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
搞得张文魁也不好意思了起来。
赵雅娟在农村长大,从小开始什么都做,家里的活,地里的活,洗衣做饭,没有不会的。
她手脚麻利,话不多,也不生事,张文魁得知她没吃过很多他吃过的东西,就暗暗下决心,有机会买来给她尝尝。
这段时间,赵雅娟对张文魁的照顾,简直是无微不至。渐渐地两个人放下了陌生的感觉,开始没话找话。
张文魁主动,两个人谈起过去的生活,畅想着看不到的未来。
赵雅娟性格温柔,听到他很多对环境的不适应,自身对知青的感受,慢慢地试着鼓励他振作起来,毕竟环境是没得改变,要坚强地对未来充满信心,不能被挫折和困难打倒。
日子久了,看着自己、身边人和环境的改变,张文魁理解了知识青年下乡的意义。
还没有遇见过赵雅娟这样的姑娘,张文魁觉得自己在陕北一颗孤独又冰凉的心,被赵雅娟给暖热乎了。
真是神奇!
转眼间,张文魁已经在陕北一年半了。窑洞也住惯了,偶尔改善下,也能吃得饱饱的。
这大概就是心性改变,人也跟着积极了。
赵雅娟还是负责做饭,张文魁忙完劳动,就主动帮她挑水砍柴,俩人说着笑着,一天也不再难熬。
两个小青年,看着对方时,彼此眼里都有光。有些不好意思,却又隐隐心动。
大家对他俩的心照不宣,也都是默认了。
张文魁在大家时不常对他俩的起哄声中,决定向赵雅娟坦白心思,想确认关系。
赵雅娟和之前一样,看着张文魁的双眼,每次都能红透了脸,听到张文魁想确立俩人关系,她手里搓着衣服的一角,亮晶晶的眼睛露出了欣喜的光芒,随即就笑弯了眼。
张文魁没有意外地和赵雅娟牵手了。
赵雅娟是本地人,没有出过村子,她心里眼里就只有这个村子,村子里的人,和如今眼前的张文魁。
她问他:“以后要一直两个人在一起,好不好?”
“好!”
“不会离开是不是?”
“是!”
“除了我,谁也不娶?”
“嗯!”
很显然,面对来自大城市的张文魁,赵雅娟没有安全感。
她怕他离开。
或者离开了不会再回来。
张文魁没办法让赵雅娟放心,但是喜欢她的心是真的。
年,张文魁得知村里有了招兵名额,他心奋不已。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山沟里。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走出去的机会。
张文魁和赵雅娟谈了自己的心事,想去部队锻炼。
张文魁满眼都是坚定的目光,赵雅娟知道自己不该阻挡张文魁,但自己心里却有一万个不舍得。
但是还能怎么办?只能寄希望于张文魁退伍后回来。
晚上,两个人在各种不舍,各种喜欢之下在一起了。
几天后,张文魁离开了。他先去了延安当了一年兵,又被调到兰州,后来又被派去新疆搞建设援助。
赵雅娟在张文魁当兵不久之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,是个女儿。张文魁决定在去新疆之前回趟陕北,看望她们母女。
命运总是不经意间带来变化。明明窑洞冷得很,却认识了赵雅娟。现在又多了一个女儿牵绊着自己的心,张文魁有些感慨,命运实在对他不坏!
但是时间紧迫,部队不允许张文魁回陕北探亲,一来一往,太耽误事。
张文魁无奈放弃了先回家探望赵雅娟母女的念头,带着不舍和思念去了新疆。
第二年,张文魁因为一项上级派给他的绝密任务,去了国外,后来发生了意外。
醒来后就是一周之后了,因为任务的绝密性,上级领导不能让张文魁回国,直到年,张文魁才回到祖国。
回国第一件事,就是张文魁回陕北。因为赵雅娟和女儿还在陕北等着他。
张文魁到了陕北后,却发现赵雅娟和女儿早已离开赵家沟那个小村庄。
张文魁从村民口中得知,在联系不上张文魁之后,后来又传出了他出事了,都说他去世了。
赵雅娟开始是不信,带着女儿艰难地等了他整整三年。
后来直到年赵雅娟父母去世,她才被亲戚安排带着女儿改嫁。
多方打听,四处寻找,张文魁对她二人的去向依然不得而知。
没有消息,张文魁带着伤心和思念离开了,回到自己被部队安排的家,继续工作生活,一直没有结婚。
赵雅娟三十年前去世了,改嫁后的父亲对李爱玲很好,他们没有孩子,十年前去世了。如今李爱玲一家搬到了对面,难道是上天怜悯,看张文魁可怜?
赵雅娟告诉张文魁女儿右眼角有一小片胎记,颜色不深,但很明显,如果不是胎记,张文魁想象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女儿。张文魁心生愧疚,四十年了啊。
李爱玲只听赵雅娟说起,自己的亲生父亲多年前已去世,没想到...
父女终于团聚,亲人团聚总是让人唏嘘。张文魁守住了自己的承诺,没有娶别人。
当年知识青年下乡,为了建设美丽中国,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,很多人为了建设,选择留在了当地。
我们不要忘了他们的贡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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