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乌鲁木齐向北,吐乌大高速与国道交汇处,有一座交通枢纽桥叫做甘泉堡立交桥,它的名字就来源于这里的原名双泉堡。如今这里已经有了很大变化,除了这座现代化的立交桥外,路北是甘泉堡工业园,建起了现代化的工厂厂房。再往北有正在建设的甘泉堡技术开发区,每天这里都是大型货车驶来驶去,十分繁忙。

可近四十年前,这里却是一片荒蛮之地。山沟里寸草不生,满地的戈壁石子,山上是巨石沙砾。几间破旧的土屋,寂寞地守在这荒山野地。就是这几间破屋,便是包括我在内的一批青年走上工作岗位开启人生事业的起步之地。

从甘泉堡向北约20公里,便是赫赫有名的新疆兵团农六师团,也叫八一农场。它是王震将军亲自勘测定点创建的第一个机械化国营农场,因为它是兵团军垦之源,新疆军垦第一犁的诞生地而截稿史册。年纪大的人可能还记得有一部电影叫《生命的火花》和小说《军队的女儿》就是以团老一辈军垦战士王孟筠为原型创作的。

我的父亲入伍到新疆后,因进疆部队按照分工分为了边防部队和建设部队两支部分,他被分到了建设部队,就跟其他成千上万的军人一样,整建制地就地转业到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。开始他就在团工作,后来先调到了奇台县城里团的一个办事处。年我就出生在奇台,我的大弟也是在奇台出生的。年父亲又调到了中蒙边境上北塔山牧场工作,直到年父亲又调回到团。那时一家人也就随父亲到了团。

我在团高中毕业后,便被分配到青年连工作。兵团的建制,师以下是团,团以下是营,营以下是连。可青年连是个独立连,上面没有营,直接由团里领导。青年连的成员大多都是刚毕业的青年,承担着两项主要工作任务,一是建设突击任务,执行一行急难险重的任务;二是战备值班任务,平时要有一些军事训练和警卫任务每人都有武器,大多是7.62口径的步枪,每个班有一挺轻机枪。

青年连真正的驻地在八一水库的东边,再往东就是东戈壁,那里有一片坟地,连里搞军事训练时,有时会安排夜间进坟地搜索目标。连里提前将要搜索的东西放在坟地深处的某座坟头上,然后到月黑风高的时候,派战士们分头进去把那东西取回来。每个进去的人都是恐惧万分,特别是那些女战士,据说以前就曾经有女战士被吓得精神失常了。在手榴弹实弹训练时,记得有一名女战士失手将手榴弹扔在了身边,当时有位副连长舍命一扑,扑倒了女战士,副连长因此负了轻伤。

我刚到青年连工作没多久,连里就接受了新的任务,为团里修建公路。从乌鲁木齐到团,要经过米泉,再从甘泉堡向北走。那时候从甘泉堡到团这段路的路况很差,又是戈壁滩,又是盐碱地,坑坑洼洼不说,一到春季冬雪消融或者春夏下雨,一路上更是泥泞不堪,常常有汽车深陷泥坑。这样的状况,严重影响了生产运输。所以团里决定重修这段20多公里的公路。

在戈壁滩和盐碱地上修路,就一定要铺上很厚很高的路肩,铺路肩的原料就是戈壁石子。作为团里的突击机动队伍,开山挖石的任务就落在了青年连的身上。就这样,我们连近百十号人马,就从老营地进驻到了荒无人烟的甘泉堡。

说是荒无人烟也是相对的,记得那时在甘泉堡这里还住着一个维吾尔族老人,孤独的一个人,不知他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里,只是见他每天早晚都要在荒地里跪着保礼拜,大声地诵颂古兰经。甘泉堡就在天山山口,往东仰望就能看见天山主峰博格达峰。

在这里,我们每天要在山口处的山上去开山放炮,把一些巨石爆破炸碎,并将巨石下的碎石挖出来,再装上前来运输的汽车。

工作不仅强度大,而且还具有很大的危险性。记得我们班里有一个大个,一般安放炸药、引信和导火索,直到最后的点火,基本上都是他包了。而我那时候刚来,没有经验,这种危险的活儿基本上轮不上。爆破就要打眼,所以抡大锤和掌钎的活儿是必不可少的。抡大锤不仅要有力气,而且还必须要有技巧,大锤既要抡起来,又要打得准,每一锤都必须稳准狠地砸在钢钎上,否则负责掌钎人的手就不保了。装车同样是力气活儿,用铁锹铲石子,难度是可想而知的,不用大劲是铲不下去的,一旦铲在石头上又硌得手掌、臂膀都很生痛。每一天收工都是累得筋疲力尽,饥肠辘辘。

而那个年代,生活物资匮乏,生活水平不高。工资一个月好像是二十几块几毛几分,有整有零。粮食是定量的,象我们干重体力活的,好象定量要比机关的要高一些,但平均一天可能也就一斤多点。究竟是多少,现在也想不起来了,反正是不够吃。我记得,连里蒸的馒头是四两一个,我一顿能吃四个,还觉得不够。主要是缺油水,副食基本上就是白菜、土豆之类的,难得见点荤。有一次连里杀了一头自己养的猪,连领导还专门征求大家的意见,是细水长流慢慢吃,还是放开一顿解解馋。当然在一群年青人中间征求意见,结果是显而易见的。于是那天大家一顿红烧肉吃个够,馋是解了,再往后又是没得肉吃了。

重体力活下,定量肯定是不够吃的,于是大家都各想各的办法来解决。基本上有三种办法,第一种就是问家里要粮票,从父母兄弟嘴里抠。第二种主要是男同志想的办法。青年连有两个排的男战士,一个排的女战士。因为女同志相对来说饭量低一点,所以有的男同志就厚着脸皮去认个姐、认个妹,并假装豪爽的把自己的饭票交给女同志,声称由女同志掌管,两人合伙吃,其实是为了蹭人家女同志的节余。当然既然当了人家的哥、人家的弟,那么干活时就要担当点了,女同志手中的重活累活就要主动地去抢着干,除了自己的任务以外,就要多干一点女同志的任务。第三种就是希望能帮厨,帮厨就能多吃点。可帮厨也不是好干的活,那时是冬天,洗菜刷锅冻手。我们住在甘泉堡,但这里除了一眼很深的井外,别无其它水源,而这井里的水又是盐碱水,喝着苦,做不了饭。所以要到北边的小火车站去拉水,这拉水的活一般都由帮厨的来承担。有一次我和另外一位同志去拉水,小火车站的水也是井水,相对比较浅,水桶下去左晃右晃总也打不满。于是,我就下到井底,用手将桶摁到水里,把桶灌满,然后他在上边把桶吊上去。但那桶子在上升过程中,沥沥拉拉往下滴水,弄了我一身水。等到灌满了水车,他在前边拉车,我在后边推车。大冬天的,我一身水都结成了冰,前胸后背都梆梆硬,由于长时间曲臂推车,我的胳膊上也结了厚厚的冰,以至于胳膊都不能伸直了,就那么蜷着,走了一路,到了连里用火烤了好长时间,冰化了胳膊才伸直了。

在那样繁重的工作和艰苦的生活条件下,青年们满怀激情,火热地战斗在荒山戈壁上,为团修建公路,也为自己的人生开辟着道路。

那一年正逢恢复高考的第一次招生,青年连因为任务所限,没有给复习时间,等到考完试,录取还没开始时。我被调到团团部当警卫员,集警卫和勤务于一身。这期间,开始了征兵工作。因为我在机关负责勤务,自然接待部队接兵人员、安排他们吃住、看电影等都由我去操办,所以与接兵人员也比较熟,就缠着他们要去当兵,后经团领导同意,我就当兵到了部队。在新兵连时,高考的通知下来了,是一所师范中专学校,我也就没去,留在了部队。

从到团机关当警卫后,我就再也没有回到甘泉堡。后来到了部队,还听说我所在的二排排长还在那里因车祸而受了伤。那时我们还有通信来往,热心的我们还互相鼓励,我还特地为他买了苏联小说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寄给他,希望他能顽强地站起来,成为一名钢铁战士。

多少年了,每当坐车路过甘泉堡,望着山坡上曾经开山放炮的地方,望着沟里曾经住的地方,心情总是激动难抑。因为现在路而越修越好,汽车到位这里车速都很快,停车下路都不方便,所以每次路过这里都没能停一停、站一站,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去看一看。

如今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有了现代化的工业园,原来荒野的沟里如今也长出了郁郁葱葱的树木,就连我们曾经开山挖石的山上,也被栽上了树木,这里开始有了绿的生命、绿的希望。

从这个山沟里、从青年连里走出的青年人们,有的后来考上了大学,有的走上了领导岗位,有的走进了军营,有的当上了教授……。而且又天南海北,分散在祖国的四面八方,甚至有的还出了国,很难相见。不管大家现在在哪里,都已步入了老年行列,成为了爷爷、奶奶,都在继续着自己的生活。

有的时候,我真想在这里叫停汽车,下到沟里,爬到山上,就象当年那个维吾尔族老人那样匍匐在这里。或者就放声大哭一场,为了当年的艰苦,为了当年的奋斗和一生的拚搏,为了失去的青春年华。或者也祷告一番,祝愿我的那些曾经年轻的战友们幸福安康,尽享天伦之乐。

致无悔青春

翻看当年老照片,年高中毕业后,成为了新疆兵团农六师一0二团青年连的一名战士,开进戈壁滩,修筑公路,军事训练。激情岁月,芳华青春。近四十年后,追昔抚今,心潮起伏,感慨万千。

青春虽逝,

风华依然。

岁月蹉跎,

往事笑谈。

飒爽儿男,

英姿巾帼。

戈壁浩瀚,

风沙相伴。

铺路开山,

荒野营盘。

卫国卫疆,

二代兵团。

山路弯弯,

人生漫漫。

豁然回首,

感慨万千。

往事如烟,

家国更颜。

青春奉献,

此生无憾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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