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遥小说《人生》中,高加林和黄亚萍的恋情,因为张克南母亲的一封信而意外地画上了句号。我们不禁会想,如果高加林和黄亚萍顺利结婚,他们会幸福吗?
最近读了厚夫的《路遥传》。原来,路遥妻子林达的老家在南方,而且她的家庭背景、兴趣爱好,和黄亚萍都很相似。
路遥非常重视妻子的作用,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,他曾对人说:“婆姨很关键,一个人的人生事业成败和婆姨的好坏有很大的关系。”路遥在事业上是成功的,可是,他和林达的婚姻却并不美满,到了后期基本上是名存实亡。
从路遥和林达的婚姻中,我们似乎可以看到高加林和黄亚萍的另一种结局。
一、更好的“高加林和黄亚萍”路遥和高加林一样,都是农村出身、目标远大的奋斗者。但是,他们二人又存在着明显的不同。这种不同,导致他们在婚姻选择上出现了差异。
高加林是家中的独子,他在文学上有一定的才华,但是靠个人努力却很难有出头之日。为了跳出农村,在大城市找到更好的工作,他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另一半身上。黄亚萍的父亲有权势,而且他在南方有自己的关系网。于是,他抛弃巧珍,选择了黄亚萍。
路遥的家庭比高加林更贫穷。他的父母共生育了九个孩子(其中一个孩子在三岁左右不幸夭折)。路遥在七岁时,被过继到他大伯家。成年后的路遥,要照顾到两个大家庭,这份担子不可谓不沉重。
好在路遥才华出众,有胆识、有毅力,能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。为了得到更好的发展,他想上大学,可是贫穷的家庭又无法提供给他任何物质条件。他需要钱,所以他的目标很明确,他要找一个北京知青。
“哪一个本地女子有能力供我上大学?不上大学怎么出去?就这样一辈子在农村沤着吗?”
“咱家穷嘛!穷亲戚再套上个穷亲戚,那咱是把穷根扎下了,几辈子也翻不了身……”
路遥是幸运的,他娶到了理想的妻子。林达用她那微薄的工资,供路遥读完了大学。
可以说,路遥和林达的婚姻基础,比加林和亚萍要好很多。路遥后来写出了《人生》和《平凡的世界》这样经典的文学作品。一切都像是朝着路遥构想的那样发展着,可是他和林达的婚姻,最后还是走到了末路穷途。
二、现实比小说更艰难高加林其实在心底里并不看好他和亚萍的感情,他甚至怀疑亚萍在回到南京后,会见异思迁,去找比他更好的人。高加林考虑的仅仅是感情,而现实则比小说复杂得多。
路遥和林达很少公开谈论他们的感情。从一封林达写给路遥的信中,我们能感受到林达的不易。她出差时还要带着女儿。家里在装修要用钱,带孩子出去也要用钱,她只好让路遥先去找人借一点。
传记的作者在提到他们的婚姻时写道:“路遥和林达的婚姻,注定就是一场悲剧。”
虽然路遥曾强调妻子的重要性,但是他却忽略了自己在家庭中的责任。婚姻中很多问题是很难预料的。其实林达在结婚前因为母亲的建议,曾对路遥进行了比较全面的了解。可就算如此谨慎,也还是不行。
路遥太特别了。他的作息时间和普通人完全不同,他的一天是从中午开始,到凌晨三四点结束。而他写小说时,经常要离家去外地独自创作。这就导致他和林达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。
更重要的是经济问题。路遥嗜烟如命,且对烟的品牌有要求。他还喜欢喝咖啡。这两项的花销,往往超过了他的工资(当然,他的这些嗜好,也是为了文学创作)。
孩子要养育,丈夫要照顾,钱也要赚,但是,林达却只有一个,她分身乏术。她几乎为路遥付出一切了,也无法再去妥协什么了。
联想到加林和亚萍。如果加林像路遥一样以事业为重而不顾家庭,那么亚萍能像林达那样长久地支撑起整个家么?我想是很难的。任性的亚萍,习惯了依赖她的父母,而且她的父母是不会允许她为了另一半牺牲自我的。
三、人在改变,需求也在变读《路遥传》的过程中,我时常会感动到湿了眼眶。路遥的创作太艰苦了,他几乎是透支了自己的健康才换取了文学上的成就。
为创作《人生》,他离开家,远赴延安地区的甘泉县。“在近一个月里,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,分不清白天和夜晚,浑身如同燃起大火……”据路遥的友人回忆,路遥那时独自在一个小屋子里,里面烟雾弥漫,桌上扔着硬馒头和点心,路遥已是“头发蓬乱,眼角黏红”,“手臂痛得难以抬起”。
剧照创作是艰难的。路遥79年开始构思、创作《人生》,中间反复重写,直到81年夏天他集中精力,用了二十多天,才写出了初稿。
后来在创作《平凡的世界》时,光是创作前准备各种资料,他就用了近三年的时间。
“工作量太巨大,中间几乎成了一种奴隶般的机械性劳动。眼角糊着眼屎,手指头被纸张磨得露出了毛细血管,搁在纸上,如同搁在刀刃上,只好用手的后掌(那里肉厚一些)继续翻阅”。
第二部写完后,他甚至吐了一口血。他回忆到:“第二部完全结束,我也完全倒下了。”疾病在慢慢折磨他,让他痛苦不堪,在这种情况下,他仍然坚持写完了第三部!
他的弟弟王天乐知道路遥需要人照顾,而那时林达已经向路遥提出了离婚。王天乐曾劝路遥结束这形同虚设的婚姻,“找一个陕北女孩,不识字最好,专门做饭,照顾他的生活”。
这样的女孩,不就是刘巧珍吗!原来,功成名就之后的“高加林”,不再需要黄亚萍那样家庭条件好的女子,他还是需要刘巧珍那样无怨无悔,甘愿为另一半牺牲自我的女人。
人在改变,需求也在发生着变化。现实生活永远是残酷且具体的。
黄亚萍这样的女子,用《蜗居》里宋思明妻子的话来说,就只是男人年轻时需要的垫脚石而已。而刘巧珍,就算高加林功成名就后需要她的照顾,也不过是充当他的一根“拐棍”罢了。她们无法合而为一,她们在高加林的眼里永远有缺憾。
站在自己的立场上,很容易就看到对方的缺点。唯有站在爱人的立场上,才会明白自己的不足,才会去主动付出时间和精力去经营婚姻。
而高加林和黄亚萍,即便结为夫妻,也逃不出路遥和林达的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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